第1章青春的子彈
顧蠻生一個寢室四個男生,到了大二下半學期,只有貝時遠一個脫了單。另外兩個是客觀條件不允許,而顧蠻生是主觀因素不願意。這不,陳一鳴與朱亮剛走進正籌備著迎新晚會的小禮堂,就看見一個女生告白失敗,掩著臉,哭哭唧唧地跑了出去。
顧蠻生讀的是通信與信息工程系,屬於瀚海大學通信與信息工程學院。節前上頭突然傳來消息,領導腦門一拍,決定將漢海科技大學的無線電電子學系、電子信息工程系以及漢海光纖研究所一起合併入瀚海大學。瀚大與漢科兩所大學自建校以來,為爭漢海第一,一直有些「勢不兩立」,如今漢科的學院被拆分吞併,明顯落了下風,所以全校師生都不樂意。但就合併一事,佔了便宜的瀚大學生也未必高興。
「咱瀚大本就以理工科見長,男女比例九比一,漢科跟咱們難兄難弟,也沒好到哪裡去。本來就狼多肉少了,還把他們並過來,還不如合併別的學校的文學院呢。」陳一鳴一邊說,一邊心懷暗恨,系裡統共七個女生,革命形勢已經很嚴峻,偏偏這為數不多的幾塊肉都對顧蠻生情有獨鍾。他扭頭又看朱亮一眼,搖頭苦笑,朱亮回他一個充滿惋嘆的眼神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顧蠻生正在擺弄他的電子吉他。今晚是學院的開學晚會,這是兩所學校決定合併之後,兩方的學生頭一回一起參加活動。他被院學生會主席趕鴨子上架,必須以院草之名表演一個節目,藉此殺殺新生銳氣,壯壯我院聲威。
陳一鳴還惦記著剛才跑出去那個女生,沖顧蠻生捻酸道:「剛那是施小苒吧,系花啊,你居然不理人家。」
「就咱學院這男女比例,食堂那打飯阿姨來了都是仙女下凡。」顧蠻生剛學吉他不久,一直微垂眼瞼,煞有介事地撥弄吉他弦,比應付女同學更顯興緻盎然,「施小苒被評上系花,純屬霍布森選擇效應,你們愛將就你們將就,我不樂意。」
「別扯這些高深難懂的,就是餓了糠如蜜,飽了蜜不甜。你跟我們不一樣,你就沒餓過。」陳一鳴早把施小苒奉為了心中女神,哪兒聽得了這話,虎下臉就要跟顧蠻生好好掰扯:「再說,施小苒還不算漂亮?她長得多像倪萍啊!」
「倪萍瞧不出來,倒看出幾分像趙忠祥。」顧蠻生懶得再跟這人廢話,咵一聲一撥琴弦,嘶吼著唱出來:「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,警察警察你拿著手槍,你說要汽車你說要洋房,我不能偷也不能搶——」
搖滾歌手何勇準備發一張叫《垃圾場》的搖滾專輯,專輯五月待發,這首《姑娘漂亮》就已經通過電台傳唱至大街小巷了。顧蠻生天生嗓音條件出眾,唱戲餘音繞梁,唱歌可美聲可流行,好像什麼音樂到他嘴裡都有模有樣,但他自認不是藝術青年。他沒有那麼多不滿不甘與憤世嫉俗,最近迷戀上搖滾,用他的話說,只是圖那股熱鬧勁。
顧蠻生的歌聲戛然而止,朱亮來自青海農村,頭一回聽搖滾,覺得新鮮:「這歌怪熱鬧的,後面呢?」
「後面?」顧蠻生笑了,又胡亂撥了一把吉他,「後面沒了,暫時就會這麼點。」
陳一鳴那股酸勁兒還沒過去,便怪模怪樣地對朱亮說:「你沒聽過這小子的綽號嗎?本院院草顧蠻生,又名『顧一曲』,甭管鋼琴吉他手風琴,還是美聲京劇搖滾樂,他都只練熟了一首曲子一支歌兒,反正上台表演下台撩妹,這就夠唬人的了。」
被人戳穿也不介意,顧蠻生大笑,扭頭看向陳一鳴:「少廢話,上個學期那倆隨身聽的錢趕緊給我結了。」
顧蠻生弄來的隨身聽是山寨貨,賣同性一個一百八,賣異性一個一百六。這些山寨隨身聽外觀結實耐看,音質也差動輒上千元的日本索尼不算太遠,所以在學生中非常緊俏。陳一鳴從兜里掏出兩張百元大鈔,又摸遍口袋,緊巴巴地湊了些零錢,十分不舍地遞了上去。
「還差四十。」顧蠻生清點完零鈔,隨手就抽了一張大票給朱亮,「上回讓你買煙的錢,拿著。」顧蠻生原本是不抽煙的。但他龍蛇混雜的朋友實在太多,有時一根煙就能拉近南牆北角間的距離,如此一來二去的,便也成了煙民。
朱亮要給他找零,顧蠻生大方揮手:「留著自己花吧。」
陳一鳴一聽就不服氣了:「都是一個土炕上的兄弟,憑什麼對朱亮這麼大方,我欠你那點錢,你天天追著不放。」
「在商就言商,一碼歸一碼。」顧蠻生叼了根煙進嘴裡,他煙癮不算大,也不點燃,就這麼咬著。陳一鳴來自首都北京,一口「你丫」「我操」的京片子,顧蠻生跟他混得最熟,說話也不自覺地帶上了京腔,「還差的四十限你三天交齊,不然閹了你丫的。」
顧蠻生是瀚大小有名氣的「倒爺」。一個90年代還挺稀罕的大學生,卻基本不務學習之正業,成天跟小偷或二手販子一起蹲在天橋下,還被巡邏警誤會過賣白粉的,當場拿手銬逮了。別人都嫌晦氣的經歷,他卻覺得很有意思。人這一輩子能進幾回看守所?末了誤會澄清還被警車風風光光送回學校,更是瀚大校史上獨一樁的奇聞。所以回來後他添枝加葉地跟所有朋友都講了一遍,跟英雄凱旋似的。
這人性子也奇,好像視財如命,好像又根本不把錢當一回事。寢室里四個人,朱亮的條件最為困難,上頭有個風癱的爸爸,下頭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弟妹,一家人時常要為生計發愁,所以朱亮成熟懂事,每個月的飯貼補貼能省則省,全都寄回家裡。自己只吃饅頭就鹹菜,一年在校兩百來天,幾乎頓頓如此。大伙兒平日里對其吆五喝六各種瞧不上,朱亮從來沒脾氣,不僅包圓了寢室里所有的打掃工作,還常主動幫著應付老師的點名或者交課程作業。有回顧蠻生在校外跟流氓糾纏,朱亮意外撞見,二話不說就衝上去幫忙,結果被打折了一條胳膊。對家人有擔當,對朋友也夠仗義,這樣的人不說萬中無一,那也不常見。顧蠻生陡然生出一點歉意,於是就常讓朱亮幫著跑跑腿、送送貨,算是不著痕迹地接濟他。
陳一鳴與朱亮說話間,顧蠻生垂眸繼續擺弄他的吉他,胡彈亂撥,興起了就嚎兩嗓,如願製造出種種不堪入耳的噪音。陳一鳴他們只得忍著,他們都知道他一直苦追校花曲夏晚未果,一腔無處宣洩的荷爾蒙亟待發泄。
這時貝時遠從小禮堂外走進來。陳一鳴跟朱亮見了,都很自覺地站起來,沖他恭敬地喊了一聲,時遠。
貝時遠與顧蠻生一樣,都是瀚海大學的風雲人物,但跟顧蠻生的風風火火褒貶不一不同,旁人談起貝時遠,只能用十全十美去形容,少誇一句都顯得不客觀。也是,基本科科全優的尖子生,家境殷實,人也帥,據說外公還是個很大的官,實情大伙兒都不清楚,但從校領導對待貝時遠的態度,基本能窺知一二。
要往前推一百年那妥妥就是八旗子弟,但貝時遠身上全無一個天之驕子應有的自命不凡,他顯得低調又謙遜,令人陶然的微笑常掛唇邊。顧蠻生對貝時遠也挺客氣,倒不是怵他紅三代的身份,實是覺得,即便從同性相見眼紅的角度,他也必須認同貝時遠的優秀。所以他倆之間沒有群眾們喜聞樂見的瑜亮之爭,儘管有貝時遠這株品學兼優的校草在,顧蠻生只能屈居第二,但他這人想得開,不計較這些虛名。
陳一鳴說:「我高中同學就考的漢科,聽他說他們通信工程學院的學生拚死護校,都對這次被咱們學校合併非常不滿。所以一早商量好了,今天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。」
顧蠻生天生反骨,唯恐天下不亂,一聽這個就樂了:「那敢情好,咱也來它一百殺威棒,讓他們知道這是誰的地盤。」
「還一百殺威棒呢,」陳一鳴朝貝時遠指了指顧蠻生,「這小子失個戀,一蹶不振,今晚就這麼代表我院全體男生上台,丟人要丟大發了。」
「誰一蹶不振了?志在婆娘炕頭,那還叫男人么?」顧蠻生嘴角微微一彎,懶洋洋道,「我是真的覺得,愛情這東西太沒勁了。娶老婆生孩子,混一日溫飽,再盼孩子娶老婆生孩子,一輩子就這麼混過去了。」倒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下說的氣話,他好像一夜間醍醐灌頂了,就是沒勁。
貝時遠笑著問:「那你覺得什麼有勁?」
自打那天看見劉岳手中的大哥大,他確實有個念頭,但這念頭目前還沒著沒落兒,朦朧得很。顧蠻生一時答不上來,忽地想起前兩天在一本外文詩集中譯本上看見的話,便半開玩笑半作深奧地說:「『我還年輕,我渴望上路。』」
貝時遠在外面就聽見了,知道顧蠻生不止這個水平,也加深了微笑道:「別藏拙了,也讓我們受受藝術的熏陶。」
收斂剛才那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氣,顧蠻生做了個深呼吸,然後以非常嫻熟的手勢彈奏起吉他,唱道:
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
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
被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
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
這首粵語歌兒顧蠻生確實已經練熟了,他唱得很忘我,很投入,他的歌聲高亢明亮,充滿熱情,像一把滋滋燃燒的火,將在場的年輕人都引入一種噤口的狀態中,莫名熱得慌。
到了晚上七點,迎新生晚會準時舉辦,地點定在院學生會大樓的活動中心,院領導們個個事忙,露了個面、講了講話,就走了。朱亮幫著學生會幹部把一箱箱啤酒搬了出來。晚會還沒正式開始,男生們急著解放天性,待領導們一走,立馬對瓶吹上了。
瀚海大學的電信工程學院就倆班級,八十多號人,只有七個不帶把的,人稱「電信七公主」,平時在校享受的是太皇太后的待遇。陳一鳴早早到了,一雙三角型的小眼睛一直在人群里東瞥西瞄,目的就是在迎新晚會上試著解決一下個人問題,畢竟不管怎麼說,多個姑娘就多個可能,但沒想到漢科比他們還寒磣,這次合併而來整整齊齊六十個學生,居然一個女的都沒有。
漢科的學生是帶著怨氣來的,所以看瀚大的男生都不拿正眼,卻對女生倍加殷勤。施小苒貴為系花,剛剛在顧蠻生那裡受了打擊,所以對新來男同學的恭維格外受用。眼見心中女神被一群異性包圍在中央,笑得兩眼彎彎花枝亂顫,陳一鳴終於悟到大事不妙。
耐不住胃裡陣陣反酸,陳一鳴決定先使出自己的殺威棒。他猛地從角落躥出來,攔住一個擠破頭了還往施小苒那兒貼湊的男同學,用力握了握他的手:「有句話叫,寧在頂尖名校當鳳尾,不在次尖大學做雞頭。我由衷地恭喜你,從今兒起就脫胎換骨,由山雞變鳳凰了。」
哪知對方一點不怵生,只拿眼白嫌棄地剮他一下:「都說瀚大國內頂尖,今兒百聞不如一見,雖說女同學個頂個的優秀,男同學的素質還真都不怎麼樣。」
陳一鳴嘴上沒撈著便宜,憤憤然退回顧蠻生的身邊。他苦著臉、歪著嘴抱怨:「你看看這群王八蛋,明目張胆地在嗅咱的蜜!」
「怪不得都說人有從眾心理,我這會兒再看施小苒,好像是挺像倪萍。」顧蠻生的目光收攏在群狼環伺的施小苒身上,饒有興味地打量一番,便對陳一鳴說,「你想追人家就趕緊動手,別被後來的豺狼把肉叼走了。」
漢科的學生顯然有備而來,精心準備了詩朗誦與情景劇作為晚會節目。八個男生一同上台,一個戴著眼鏡、下頜四方的男生率先起了范,說要為大家來上一首《沁園春·長沙》。他目視台下七位女生,故意弓腰行禮,拿腔拿調地說,獻給我們的七公主。
七個女生集體回頭沖顧蠻生他們擠眉弄眼,六十個漢科男生也感覺佔了大便宜,現場噓聲一片。
「聽聽,『我們的七公主』。怎麼就變成他們的『七公主』了?」陳一鳴扭頭看顧蠻生,「這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。」
顧蠻生微微蹙起眉頭,沉吟了幾秒鐘後復又一笑,他附在陳一鳴耳邊,簡單交待了幾句。陳一鳴心領神會,忙附和點頭。
一句「恰同學少年,風華正茂」還挺應景,八個男生你一聲我一聲地朗誦起來,一聲更比一聲聲音洪亮,也一聲更比一聲形容矯作。但女生們大受恭維,都很買賬地掩著嘴笑。
台上是那個四眼男生帶頭,台下也有人引導大家起鬨,反正表演成了比賽,瀚海的女生們一笑,漢科的男生們就沖著顧蠻生他們發出噓聲,跟部隊拉歌一樣,氣勢排山倒海,一下就反客為主了。
台上的男生剛念完「揮斥方遒」這一句,不等對面再次發出挑釁的鬨笑聲,陳一鳴忽然自說自話地站起來,拿起啤酒瓶,用瓶底磕響了身前的木頭桌子:「《沁園春》誰沒學過,照本宣科太沒意思了,我即興發揮,改了這最後兩句,給大家念來聽聽。」
說罷便架起胳膊,他擺出一副革命先驅者的姿勢,搖頭晃腦又抑揚頓挫地念起來:「七朵鮮花,六十豬狗,火燎猴急太下流。看我輩……我輩……」
宋詞尤其講究合轍押韻,陳一鳴光顧著逞口舌之快,一激動就把顧蠻生交待的後文給忘了,忙低頭向他求助道:「我輩幹什麼來著?」
一句話就被出賣了。顧蠻生也不介意,調整了一下蹺著二郎腿的坐姿,沖一眾扭頭忿忿看他的男生們展露迷人微笑,理所當然地把所有的人目光都攫在自己身上。然後他抬起手,併攏兩指,舒展手臂,以一種字正腔圓的朗誦腔,接著陳一鳴念下去:「看我輩,又騸豬劁狗,不減風流。」
「騸豬」指了指台上那個四眼,「劁狗」又指了指台下帶頭起鬨的漢科學生,顧蠻生舉止從容大方,氣定神閑。女生還沒回過神,但瀚海的男生們一點就透,頓時感到揚眉吐氣,滿場回蕩著充滿下流意味的笑聲與噓聲。
待一個個的全反應過來,七個姑娘笑倒了六個,漢科的男生基本都青了臉。台上那個率先起范的四眼尤其生氣,透過酒瓶底厚的眼鏡片,目光緊鉚著台下的顧蠻生:「迎新晚會,你怎麼含沙射影地耍流氓?」
「吟詩赴宴么,這麼風雅的事情到你們嘴裡怎麼就成耍流氓了?」顧蠻生故作一本正經,以誠懇目光望向正齊刷刷回頭看他的七個女生,嘩眾取寵得恰到好處,「讓我們的鮮花評評理,我這詞兒是韻腳沒押對,還是格律不工整,怎麼就耍流氓了?」
這才第一個節目,雙方的火藥味就很足。院學生會主席拉下臉,正要批評顧蠻生不顧大局、不講團結,可顧蠻生早有所料,搶在對方開口前就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,當著滿場被他開罪的漢科男生的面,迎著一雙雙充滿敵意的斜瞟著他的眼睛,大大方方遛了。
推開活動中心大門,正巧與射門外進來的一個男生擦肩而過。顧蠻生走出兩步,忽然止住腳步,回頭盯著這人的挺拔背影,怔神兒了三五秒。他依稀覺得這小子有點眼熟。
三月的星星皎白無瑕,夜風橫穿校園,格外清暢。顧蠻生的節目是晚會壓軸,他兩手插兜夜逛校園,算到差不多時間該他上場了,才慢悠悠地折回來。剛到樓下,陳一鳴就忙忙迭迭地跑過來,拽著他的袖子喊道:「打、打起來了!」
顧蠻生一驚,忙問他怎麼回事,陳一鳴氣喘吁吁,情急之中也解釋不清楚,反正差不多就是一方覺得自己學校特牛,也特看不上新來的同學,另一方覺得王牌專業被摘走,自己學校蒙受了損失。兩撥人本就互相瞧不順眼,再加上顧蠻生先前那首歪詩煽了風點了火,一言不合就真的幹上了。
「走,去看看。」顧蠻生邁開長腿,大步跑了回去。
荷爾蒙這東西就是青春的子彈,再經酒精醞釀發酵,稍不留神就憤氣填膺,一點火星就把它逼出膛了。顧蠻生與陳一鳴回到活動中心時,男生們沒人管,已經亂成了一鍋粥。拉拉扯扯的人群中,顧蠻生一眼看見朱亮被好幾個漢科的男生圍在中央,對方又推又搡,手上動作不小。而朱亮老實巴交,不懂得還手,漸漸顯出不支來。
「怎麼辦?趕緊去找輔導員?」生怕事態不可收拾,陳一鳴十分緊張。
「找屁的輔導員,打不贏就告家長,太沒出息了。」不比陳一鳴頭一回見這種混亂場面,顧蠻生居然摩拳擦掌,興奮不已,「揍他們丫的!」
再沒二話,他抄起自己的電吉他,向著包圍朱亮的其中一個小子衝過去。就是剛才那個他覺得眼熟的男同學,挺高大的身板,肩膀背脊瞧來也挺瓷實。顧蠻生根本沒意識到這位男同學始終人在亂局之外,掄高了吉他,朝著他的後背就猛砸下去。
他確實帶了點興風作浪的反叛勁頭,但本意還是把人砸開,從哄鬧的人群中砸出一條路,哪想到對方聞聲竟然回頭。顧蠻生來不及收手,吉他撞上那人眉骨,血濺當場。